2010/07/23 聯合報

張鐵志

引用自: http://udn.com/NEWS/OPINION/OPI4/5741396.shtml#ixzz2cbe2jG91

上海世博在海峽那頭進行,台北也正在熱烈籌備年底開幕的「台北國際花卉博覽會」。只不過一頭熱的似乎主要是台北市政府,市民多半不太關心,不少人則認為預算高達一百廿八億的昂貴花博是「花而不實」。

花博宣稱的三大目的是:一、表現園藝、科技與環保之技術精華;二、達成減碳排放等環保目標;三、結合文化與藝術之綠色生活。但市府的許多作法根本與其宣稱理念背道而馳。

首先,這個號稱生態與綠化的活動,卻移植了一千多棵美術公園及中山公園的樹木。這種砍樹種花的邏輯,以及興建大量花俏的展館(和可笑的行動巨蛋)來展現減碳排放理念的矛盾邏輯,令人難以苟同。如果這一百億預算拿來種下成千上萬的樹,不是更能綠化城市、降低排碳嗎?或者,如果能將二○二兵工廠溼地規劃為一個生態園區,不是更能成為我們呈現給世界的一個美麗城市奇蹟嗎?

再者,如同上海為了世博拆遷成千上萬戶人家,台北花博也為了興建花博場館搬遷圓山站附近四十九戶老舊住家。官方理由是為了塑造花博重要入口意象,所以要變更雜亂窳陋之公有土地。於是,為了一個短期活動,竟然要強迫弱勢公民搬離一生的居所。

此外,花博強調文化與藝術,並徵求民間舉辦六千場與花博主題相關的藝文活動,但這種為了政府目標大規模動員資源推動的文化活動,讓人真以為這是威權上海。尤其文建會在二○一○年度的預算只有九十二億,故花博的預算比文建會還高。顯然,這種目標集中的大型歡樂節慶反映了官方文化想像的貧乏;他們追求的是文化節慶化、城市奇觀化,剝奪這些資源被用在更多草根的、長期的文化實踐的可能。

如同最近出版的《博覽會的政治學》一書所說,博覽會一向是極為政治性、意識形態性的文化戰略,且在過去是帝國主義的權力展現、是現代性商品的展示場。台北花博當然也是政治性的:其所宣稱的美好宗旨只是表面的修辭,真正的目的是要創造巨大商機、吸引眾多遊客(官方估計六百萬人),來建築起一個偉大的政績———雖然似乎很少人相信真能吸引多少國際遊客。

真正核心的問題是,如此金額龐大的超大型活動應該要連結起城市的長期願景。然而,沒有人知道花博會為台北帶來什麼長遠的改造視野,沒有人知道在一場熱鬧之後,一百億將會留下什麼。而且,在這個龐大城市節慶的規劃過程中,市民沒有機會充分參與,沒有機會拋出他們對城市的想像與期待。於是,民主的台北和威權的中國城市竟然如此接近,都是由官方由上而下強制給人們一套自以為是的城市幻夢,都是用人民的稅金創造了一場空洞而短暫的華麗,而我們卻只能觀望著這場黑色幽默的拚政績遊戲。

上海世博是一場展現中國躍上世界舞台的權力投影。如果民主的台北真的要與上海世博較勁,那麼不是應該要比「大」,而是應展示一個「草根力量」的城市:這個「草根」既是由下而上的市民公共參與,也是字面上的草———遍布各角落的生態綠意,而非建構少數大型的綠色展館,並提出對於市民生活、生態環境與城市願景的深度反思。(作者為作家、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博士候選人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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