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1-12-28 01:24 中國時報 【林耀盛】

 http://news.chinatimes.com/forum/11051401/112011122800531.html

     都會區的流浪漢,無論是遊民或街友的稱謂,是取消個人的身分認定差異性。「遊民現象」是社會選擇的後果,緣於無力謀生或遭到解雇或其他原因,或許各有其不同的生活故事。以社會規範的道德量尺放大到所謂「遊民」的顯影,是以強勢公權力打壓弱勢百姓,同時只是反覆建構汙名的標記而已。遊民固然造成社會秩序問題,但以水柱噴灑手段的法西斯心態更令人非議,即使事後以「玩笑話」辯解,無異於歷史上對待「非正常」者的再現。

     由歷史鳥瞰,歐洲十字軍東征結束後,社會建立收容所,將痲瘋病人、流浪漢、竊賊及瘋子共同監禁,瘋狂者、流浪者這些遠離「正常」規模的「非常」者,就被視為如同犯人般,對於社會秩序的維護同具破壞力須加以集中控制。後來,雖然有人道觀點進行解放,但精神異常者、遊民,卻在社會以維護安全與治療矯治的「再機構化」編制下,成為邊緣的族群。

     可嘆的是,如今卻發生中世紀「驅逐術」。台灣社會所謂「全球化」菁英在精神上超越地域限制,實質上卻又意識形態凌駕一切,驅除邊緣不安的雜質。我們要排除的雜質是來自於每個人否認的內在暗影,或是城市/社會不願面對的真相。當市政府以冷水在寒夜噴灑街友,是一種審級機構的權力霸淩,意圖讓冷水突然沖下,街友措手不及;如果街友拒絕離開並認錯,就再對其沖水一次。水的功能使人感到痛苦,它打斷街友日常秩序,由此使人重新回到其試圖迴避的現實世界中來;它令人受挫,使人清醒地面對自我,彷彿拆解了社會「不定時炸彈」使之歸零。然而,執行政策者的藐視人權作法,自以維安自居實則本身的舉止就是瘋狂。

     我們害怕「異類他者」竊取我們的生活方式,以及對圓滿家園的想像,於是我們同時也把我們的恐懼和憎厭,投射在異者身上。但深刻入裡地考量社會上,即使有「家屋」空間卻可能是居住在「鐵皮屋」、「貨櫃屋」,或是「新貧族」、「租屋戶」或「無殼蝸牛族」。思想家福柯曾提出「異質空間」概念,意味著主流社會建構的都市空間忽略真實的民間草根生活,未來的都市空間將必走向另類平權的趨勢,議即將來都會(城市)有更多弱勢另類的異質混雜空間。

     然而,當立法院在選前罔顧正義通過行政院版本《土地徵收條例》修正案,我們明白「受苦」被取而代之的是「偏差」、「病態」。人類的受苦涉及生活上未可言宣的、難以承受的、驚懼的經驗,它經常抗拒語言表述,卻被收編為症狀表徵,而且是「非正常」的指標。

     托爾斯泰說:「幸福的家庭人人相同,不幸的家庭人人不同。」我們可以對幸福有共鳴,但每一個家庭其實都有困境,這是特有的家族格局,神聖家族終究只是寓言。社會有愛,其實就是接納缺憾自身,並能慈悲地理解如此殘缺不滿地度過生活的受苦經驗。

     (作者為政治大學心理學系教授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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