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/07/14 台灣立報
【記者李宜霖台北報導】
他是遊民,有個名字叫「晨曦」。晨曦是初生的太陽,剛剛從從山的後面,雲端升起來的,他覺得早上升起來的太陽,比較溫和,不會像中午的豔陽。早上的太陽會發光,但不會熱。
雲端的勞動者
「這個就是我。」晨曦指著說,他在洗大樓外牆,洗的是寶來大樓旁邊的豪宅,高31樓。照片中他在24樓,洗兩棟樓洗了20幾天,非常不好清洗,因為隙縫的污垢太多,要把上頭的髒東西清掉,把水泥刮掉,然後擦拭,弄到發亮。照片中看不到樓高,其實照片底下的樓層還有好幾十層。
另一張照片是工人要到大樓裡面作裝潢、洗牆壁,工人在外面等待,8點要先登記完才能進去,在進去前,他將工人在外等待的情景拍下來。
晨曦拍攝的台北101摩天大樓,是早晨上工的時候拍的,街頭上沒有什麼人。兩棟豪宅中間是馬路,照片左側的豪宅,是寶來大樓的豪宅。晨曦不羨慕豪宅,他說自己喜歡無拘無束,喜歡到處跑。
晨曦做大樓清洗,薪水一天2千多,但做不到1百天,其他265天是沒有工作的。只有5月中到7月跟過年前11月到1月才會清洗,而且風險很高,他登上去每一條綱索都要檢查,不檢查不行,那些出問題的,都是事先沒有檢查好。
晨曦感嘆,現在跟以前不一樣,以前是半年洗一次,現在變一年洗一次,只工作50天,錢變成減半,只有過年前洗,5月中到7月則不洗,為了節省開支。他提到過年前工作很趕,有的時候過完年還在繼續趕工,弄到3月才做完。
晨曦最高洗過101,被分配洗60到69樓,洗一圈樓層要花兩個星期,非常不好洗。他說:「平的比較好洗,但它是斜的。」因為是斜的,當吊籃吊下來時,有一個角度,要拿吸盤,吸住上面,斜的上去,洗完再下來,再拉回去再洗,非常的麻煩。
晨曦認為洗101難度非常高,整台車要拆掉,拿上去高樓再裝配好,上頭還承載一個重達30多公斤的馬達,像搬一塊大石頭一樣,搬到最上面,再開始組裝車子上去洗。洗101薪水一天3千5百多,但是困難度更高,炎熱的天氣照洗不誤,他覺得太熱的時候,就拿著水管往自己身上沖。
晨曦整個工作流程,每次上去大概2個小時下來一次,每天從早上8點工作到傍晚5點,中午休息1個小時。早上8點開始把電線拉一下,把接電、接水的工作弄好以後,大概8點半之後開始洗,一直洗到12點下來,休息一個小時,吃完飯以後,1點鐘再繼續洗。一、兩點是最熱的時候,接在雲梯車一條是電纜線,一條是水管,太熱就拿著水管沖水。上廁所非常不方便,所以就在上面解決,有的是空屋,沒有人住,先小號完再沖掉。
晨曦回憶起曾經洗過台中最高大樓,從60幾樓上下來,如果中午要吃飯,停頓下來的話,老闆認為時間浪費太多,所以他4個小時下來一次,吃飯都在上面吃。吃完了就看洗到第幾樓,從窗戶把便當盒丟進去,再繼續做事。
民國88年以前,他曾做過清洗大樓工作,在那與雲端平行的樓層遊走,後來在聯合報開車5年,93年因為公司外包,沒能繼續開車,又回來繼續洗大樓。97年5月中因為整體經濟環境不好,他做不下去,開始流浪。9月他領社工發的便當,開始認識當代漂泊攝影班朋友,他的照相機都是善心人士捐贈的二手產品,相機找人修理完就能使用。
落難神狗人
晨曦看著一張流浪狗躺在椅子上的照片,這隻狗是過年的時候,他的遊民朋友在艋胛大道上,以工代賑掃地撿回去的,是一隻流浪狗,他的頭上因為皮膚病爛了一塊,朋友幫他醫好,狗在蔣渭水公園的椅子上,趴著睡覺,他將這個景象拍攝下來。
晨曦望著牆上的落難神照片。他說以前人常去求名牌,求不準的時候,就把神丟在馬路邊,或者丟到河裡面去,好心人把神撿回來,供奉在職訓局在台北承德路上的職業介紹所旁邊,他與攝影班成員追影拍成一系列作品,這是集體創作的構思,落難神、流浪狗、漂泊人有著類似的交集。
晨曦說,那張水鳥停在大稻碼頭旁的照片,其實旁邊還有一隻鴿子跟燕子,大船就停在旁邊,湖面倒映著高樓,那些照片不能囊括的角落,隱藏著晨曦的生活世界。這些遊民們的集體攝影,讓台灣社會長期的視而不見,終於可以看見遊民生活的光影,但照片背後更是隱匿著更多看不見的生命故事,也許我們看不見,但我們可以張開耳朵聆聽遊民的聲音。
落難,神狗人
在瘋狂追求明牌的時代,人們渴望從神明身上求得一夜致富的號碼。然而翻身夢碎後,高高在上的神明轉眼間被丟棄在路旁,成了落難神像。狗兒則是在飼養風潮過後、飼主無力撫養時,成為喪家之犬。底層的勞動者呢?總是因為工作不穩定,收入微薄而無處棲身,露宿街頭。於是,落難的神像、流浪狗兒與漂泊的人們,有著命運的交集。(圖/晨曦、追影 文/寄居蟹)
站在雲端的艱辛滋味
寒冬中,套上雨衣,隨著心中日增的恐懼,身體冉冉坐著吊籃上升。雲端的滋味是甚麼?洗牆的工人,望著刷洗的窗,知曉,甚麼是雲泥之別。(圖/晨曦 文/寄居蟹)
一牆之隔
想喝水、想上廁所,怎麼辦?沒有辦法,得忍著。因為一牆之隔,運際就如天堂與地獄之遙。(圖/阿春 文/寄居蟹)
@轉載自台灣立報
留言列表